法網(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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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抵達慕尼黑，歸曉星被機上的廣播叫醒，睡眼惺忪地直起身。
隨著她的動作，腦後的枕頭滑落下來，被宋鳴撈起。
她扭頭看去，座椅中間的扶手不知何時被擡起，兩個枕頭和毛毯在座椅和宋鳴的肩頭之間堆出個軟綿綿的小窩。
歸曉星睡覺從不會左倚右靠，更不會在睡夢裏給自己搭個窩，鐵定是宋鳴幹的好事。
她一向獨立慣了，和蓋文在一起時也沒有小鳥依人。現在面對兩個團隊紛紛投來的心照不宣的笑容，感覺十分窘迫。
“下機了！”她瞪宋鳴一眼，“起來，我要拿行李。”
宋鳴好笑，“我來。”
他起身，從行李架中取下兩人的行李箱，一手拎一個，走下舷梯。
除了家在慕尼黑的保羅，大家都住在歸奕宸奧林匹克公園附近的別墅。
去往別墅的路上，歸曉星打電話和醫生確認了簡心的就診時間。
簡心上次在北京沒能做上檢查，這次在慕尼黑，歸曉星提前就幫她約好了醫生。簡心本想等到年底回國再做檢查，歸曉星溫柔地說，如果她不去，她爸就會知道她在巴黎偷吃LADUREE的事。
簡心：“……Yes，madam（遵命，長官）。”
宋鳴和皮埃爾陪她一起去見了費舍爾醫生。
費舍爾是個高高瘦瘦的中年人，德國著名的運動醫學專家。檢查結果顯示，和宋鳴之前預料的一樣，簡心的右腳的確患有跟腱炎。
費舍爾說，簡心的跟腱炎是由於長期運動疲勞引發的跟腱損傷造成的，如果想根治，必須徹底脫離賽場。
簡心當然不能接受。
那麽，只能試試看延緩病情的發展。
之後，宋鳴和皮埃爾同費舍爾詳細討論了怎樣通過針對性的體能訓練和控制合理的訓練、參賽強度來盡量保護簡心的右腳。
離開診所時，已時近黃昏。
她常常覺得，皮埃爾他們為她所做的已不僅僅是協議載明的工作要求，他們一起南征北戰，彼此支持、互相照顧，在一起的時間比自己的家人還多，比家人更像一家人。
皮埃爾說：“This is why we are here（這就是我們在你身邊的意義）。”
回到別墅，簡心發現來了一位客人：辜燦。
她進門時，歸曉星、歸奕宸和辜燦正討論PH為歸奕宸設計的溫網球衣。見她進門，歸曉星起身，“辜燦等你好一會了。”
說著，拉她在沙發上坐下。
簡心見辜燦面前的茶幾放著個文件夾，還以為她是來和歸奕宸談續約的，本想打個招呼就走，聽見這話，不禁詫異，“來找我的？”
她下意識看向歸奕宸。
歸奕宸笑而不語。
看來是好事？
辜燦笑說：“PH一直想在亞太區尋找一位和歸奕宸旗鼓相當的女子球員，現在終於找到了。”
她將文件夾打開，遞到簡心面前，用非常期待和熱忱的語氣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和PH合作？”
簡心難以置信地接過文件夾，裏面是一份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讚助合約。
這可是PH！網羅諸多天王巨星的國際巨頭！
簡心激動得可以原地飛仙。
有了這份合約，她便可獨力負擔團隊所有的開銷，加上比賽獎金，還有盈餘。加入星辰第二年，她終於能為俱樂部出一點力，也能幫歸奕宸減輕一些經濟負擔了。
下午因為傷情帶來的憂慮一掃而空。
接下來就是細節上的討論，雙方談得很愉快，沒用多長時間就敲定了合約。
PH給出的誠意十足，除了合理的價格之外，還承諾為她定制球衣。
這是簡心從來想都不敢想的事。
相比服裝千篇一律、甚至男女款差別都微乎其微的其它球類比賽，網球是最賞心悅目的球類項目，尤其裙裾飄飄的女子比賽，簡直就是一場大型運動時裝秀。球衣對於球員而言，堪比演藝圈明星紅毯走秀的禮服，不僅僅是美麗，更是地位、身價和榮耀的象征。各大滿貫每年也樂此不疲地評選“最佳著裝”、“十佳戰袍”等各種官方或非官方的榜單，哪個球員——特別是女子球員——不想在這個榜單上風光一把呢？
盡管球員可以在品牌方提供的球衣中隨意挑選，但一個品牌當年上市的大眾款通常只有寥寥幾個款式，讚助的球員數量卻很多，難免會發生撞衫的情況。沒人願意走上賽場卻發現隔網相對的對手和自己穿著一模一樣的大眾款球衣，這感覺就像紅毯走秀撞衫了卻還要被迫比鄰而坐三小時那麽糟糕。
然而正如並不是每個明星都能得到高定的青睞，也不是每個球員都能獲得品牌方獨一無二專屬設計的球衣，此前，在中國的現役球員中，只有歸奕宸擁有這份殊榮。
而現在，她居然也能和歸奕宸稍稍比肩了。
簡心感覺像做夢一樣，直到辜燦告辭，她仿佛都還沒從美夢中醒過神來。
卞帥提議，“喜上加喜啊，不整一個？”
歸曉星：“整！”
她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開了幾瓶紅酒，每個人都分享了一杯喜悅，連歸奕宸也喝了一點。
簡心攬著歸曉星的脖子，喃喃地說：“曉星姐你對我太好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歸曉星特意讓她參加珠海小年終預熱活動，向辜燦引薦她，應該就是在幫她鋪路了。
從簽約星辰、組建團隊、到尋找大牌讚助，每一步歸曉星都為她考慮得細致周到，謀劃得妥妥當當。
“我太幸運了，”她說：“能加入星辰。”
“這是你自己爭取來的。”歸曉星拍拍她的背，“是你對糖果塢的盡職盡責和帶動的銷量，讓PH看到你對品牌的責任心和商業潛質；是你應對輿論和媒體的態度，讓PH看到你的品格和配合度；你打進大滿貫、一年內讓自己的排名提升了100多位，用實力向PH證明你是一個未來可期的球員。 PH簽的不是剛剛打進大滿貫的新人簡心，而是將來一定能夠光芒四射的簡心。我說過，我和奕宸不會看錯人。”
簡心環視團隊的每一個成員，歸曉星、皮埃爾、宋鳴、卞帥，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真摯的笑容。
她由衷地感謝每一個人，“我能有現在的成績，是因為有你們，還有……”
簡心看向歸奕宸。
歸奕宸微笑回視，目光中滿是欣賞和讚許。
她微微臉熱，“……還有歸奕宸。你們一直在幫我，即便我成績不好，即便我自己都灰心喪氣了，你們也沒有放棄我。如果沒有你們，簡心一個人是做不到這些的。我想說，我不會辜負大家，我會繼續努力，多多掙錢，回報大家！”
滿屋子都笑了。
簡心豪爽地舉起酒杯，“我幹了！”
眾人興致都高，直到幾瓶酒都見了底才散席。
歸奕宸明天要動身參加溫網熱身賽，收拾完行李，從行李箱中拿出件東西，揣進褲子口袋，走上三樓。
簡心房間的門開著，他第一眼卻沒看到人，片刻後才註意到陽臺上的女孩。
歸奕宸敲了敲門。
正凝望樓下的簡心轉過頭來。
她似乎有些醉了，露出帶著點微醺的、迷離的笑容，向他招手，“進來呀！”
歸奕宸原本想叫她出來的，見她這樣，略頓一秒，邁步入內。
房間裏處處都是女生的痕跡，床尾搭著浴巾和睡裙，梳妝臺上放著幾瓶化妝品，還有她常用的玫紅葉片發圈——去年她住在這裏的一整周都戴著這個發圈，那時他還以為是兩只耳朵。
歸奕宸會心一笑，收回視線，沒再多看，徑直穿過房間，走進陽臺。
簡心坐在陽臺一角，慵懶地窩在椅中。剛洗過澡，半幹的頭發隨意散在肩頭。
薄醉的她，少了幾分平素的狡黠，多了幾分別樣的柔美。
“在看什麽？”歸奕宸問。
簡心雙眼彎成月牙，指指樓下。
歸奕宸憑欄望下去，“看花？”
樓下的繡球花不知何時已經綻放，一團一團的白色花球，靜悄悄地，溫柔著夜色。
簡心說：“你記得嗎，去年我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來到這兒的，也是住的這個房間。那次早了一點，花還沒全開，走的時候我還有點遺憾，以為沒機會再看到它盛開的樣子了。沒想到今年還能回來，時間正好，花都開好了。”
怎會不記得？去年她就是坐在現在這個地方，和莊凱詩聊起他。那時他在她樓下，是個聽眾，完全沒有想過有一天站在她對面、和她共話良夜的人會變成自己。
他感慨，“都一年了啊。”
簡心將頭靠著欄桿，悠悠地說：“去年，有一天晚上，我和凱詩也是坐在這裏，她問我有什麽打算？我說我也不知道。我剛傷愈覆出，我爸馬上要去國家隊，我沒教練，沒代言，和凱詩在ITF打轉，怎麽也打不出頭。別說大滿貫了，我連下個月能打進哪場比賽都不知道。就在一年前，大滿貫還是離我特別特別遙遠的一個詞，大滿貫的選手都那麽出色那麽閃亮，我覺得我和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可是今年再來到這裏，我不僅有了團隊，拿到PH的讚助，打進WTA，還打進了大滿貫。回想起來，像做夢一樣。”
歸奕宸微笑，“不用懷疑，你現在也一樣閃亮了。”
在他心裏，他早就這麽認為了。
簡心頭靠在欄桿上，柔柔地笑了。笑過之後，又覺出些傷感來。
“可是，我和凱詩好像越來越遠了。”也許是酒精的關系，今晚的她有點多愁善感，“我想打大滿貫，可我也不想失去凱詩。”
她打進了大滿貫，但莊凱詩因為肩傷的原因，排名起起伏伏，始終在ITF中徘徊。她們一起打了兩三年的雙打，在賽場上並肩拼殺過，共賀過勝利，也抱頭痛哭過，如今卻不得不漸行漸遠了。
這就是前行的代價麽？
歸奕宸安慰她，“你想的話，仍然可以回ITF和她組雙打。”
“可是ITF積分少，感覺對不起團隊對我的付出。”
“你不需要把所有壓力都放在自己身上。積分、排名和獎金固然對職業球員很重要，但不應該是網球的全部。球員是有血有肉的人，不僅僅是一臺奔跑的賺錢機器。如果偶爾和好朋友打一場ITF，能讓你更開心，那麽就去。也許積分少一點，但你會收獲更多其它的東西。你放心去和皮埃爾談，我相信他一定會支持你。”
“是嗎？”簡心高興起來，坐起身，“我明天就去跟他說。”
提起明天，她忽然想起，“你明天就要走了嗎？”
“是。”
“這麽快。”
算起來，從法網到現在，她和歸奕宸見面的時間全加起來也不超過兩天。
歸奕宸目光中掠過一瞬間的動搖，頓了頓，放柔了聲音解釋：“要去參加預熱活動，得早幾天過去。已經訂的最晚一天的機票，沒法再拖了。”
簡心本來心中惆悵，聽他說“訂的最晚一天的機票”，又暗搓搓雀躍起來，其實他也有點不舍吧？
她心裏那個不安分的小人又開始蹦跶，“嗳，師哥，你是不是忘了什麽呀？”
“什麽？”
簡心故作不滿，“不是說好等我打進大滿貫就給我禮物嗎？你都要走了，禮物嘞？”
她原本只想看看歸奕宸的反應，卻見他笑了下，接著變魔術似的從褲子口袋中掏出個什麽，正面朝向她，“時間倉促，沒什麽準備，只有這件小東西，不知道行不行？”
簡心一下跳起身，“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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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曉星睡覺從不會左倚右靠，更不會在睡夢裏給自己搭個窩，鐵定是宋鳴幹的好事。
她一向獨立慣了，和蓋文在一起時也沒有小鳥依人。現在面對兩個團隊紛紛投來的心照不宣的笑容，感覺十分窘迫。
“下機了！”她瞪宋鳴一眼，“起來，我要拿行李。”
宋鳴好笑，“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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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心：“……Yes，madam（遵命，長官）。”
宋鳴和皮埃爾陪她一起去見了費舍爾醫生。
費舍爾是個高高瘦瘦的中年人，德國著名的運動醫學專家。檢查結果顯示，和宋鳴之前預料的一樣，簡心的右腳的確患有跟腱炎。
費舍爾說，簡心的跟腱炎是由於長期運動疲勞引發的跟腱損傷造成的，如果想根治，必須徹底脫離賽場。
簡心當然不能接受。
那麽，只能試試看延緩病情的發展。
之後，宋鳴和皮埃爾同費舍爾詳細討論了怎樣通過針對性的體能訓練和控制合理的訓練、參賽強度來盡量保護簡心的右腳。
離開診所時，已時近黃昏。
她常常覺得，皮埃爾他們為她所做的已不僅僅是協議載明的工作要求，他們一起南征北戰，彼此支持、互相照顧，在一起的時間比自己的家人還多，比家人更像一家人。
皮埃爾說：“This is why we are here（這就是我們在你身邊的意義）。”
回到別墅，簡心發現來了一位客人：辜燦。
她進門時，歸曉星、歸奕宸和辜燦正討論PH為歸奕宸設計的溫網球衣。見她進門，歸曉星起身，“辜燦等你好一會了。”
說著，拉她在沙發上坐下。
簡心見辜燦面前的茶幾放著個文件夾，還以為她是來和歸奕宸談續約的，本想打個招呼就走，聽見這話，不禁詫異，“來找我的？”
她下意識看向歸奕宸。
歸奕宸笑而不語。
看來是好事？
辜燦笑說：“PH一直想在亞太區尋找一位和歸奕宸旗鼓相當的女子球員，現在終於找到了。”
她將文件夾打開，遞到簡心面前，用非常期待和熱忱的語氣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和PH合作？”
簡心難以置信地接過文件夾，裏面是一份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讚助合約。
這可是PH！網羅諸多天王巨星的國際巨頭！
簡心激動得可以原地飛仙。
有了這份合約，她便可獨力負擔團隊所有的開銷，加上比賽獎金，還有盈餘。加入星辰第二年，她終於能為俱樂部出一點力，也能幫歸奕宸減輕一些經濟負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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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就是細節上的討論，雙方談得很愉快，沒用多長時間就敲定了合約。
PH給出的誠意十足，除了合理的價格之外，還承諾為她定制球衣。
這是簡心從來想都不敢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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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球員可以在品牌方提供的球衣中隨意挑選，但一個品牌當年上市的大眾款通常只有寥寥幾個款式，讚助的球員數量卻很多，難免會發生撞衫的情況。沒人願意走上賽場卻發現隔網相對的對手和自己穿著一模一樣的大眾款球衣，這感覺就像紅毯走秀撞衫了卻還要被迫比鄰而坐三小時那麽糟糕。
然而正如並不是每個明星都能得到高定的青睞，也不是每個球員都能獲得品牌方獨一無二專屬設計的球衣，此前，在中國的現役球員中，只有歸奕宸擁有這份殊榮。
而現在，她居然也能和歸奕宸稍稍比肩了。
簡心感覺像做夢一樣，直到辜燦告辭，她仿佛都還沒從美夢中醒過神來。
卞帥提議，“喜上加喜啊，不整一個？”
歸曉星：“整！”
她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開了幾瓶紅酒，每個人都分享了一杯喜悅，連歸奕宸也喝了一點。
簡心攬著歸曉星的脖子，喃喃地說：“曉星姐你對我太好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歸曉星特意讓她參加珠海小年終預熱活動，向辜燦引薦她，應該就是在幫她鋪路了。
從簽約星辰、組建團隊、到尋找大牌讚助，每一步歸曉星都為她考慮得細致周到，謀劃得妥妥當當。
“我太幸運了，”她說：“能加入星辰。”
“這是你自己爭取來的。”歸曉星拍拍她的背，“是你對糖果塢的盡職盡責和帶動的銷量，讓PH看到你對品牌的責任心和商業潛質；是你應對輿論和媒體的態度，讓PH看到你的品格和配合度；你打進大滿貫、一年內讓自己的排名提升了100多位，用實力向PH證明你是一個未來可期的球員。 PH簽的不是剛剛打進大滿貫的新人簡心，而是將來一定能夠光芒四射的簡心。我說過，我和奕宸不會看錯人。”
簡心環視團隊的每一個成員，歸曉星、皮埃爾、宋鳴、卞帥，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真摯的笑容。
她由衷地感謝每一個人，“我能有現在的成績，是因為有你們，還有……”
簡心看向歸奕宸。
歸奕宸微笑回視，目光中滿是欣賞和讚許。
她微微臉熱，“……還有歸奕宸。你們一直在幫我，即便我成績不好，即便我自己都灰心喪氣了，你們也沒有放棄我。如果沒有你們，簡心一個人是做不到這些的。我想說，我不會辜負大家，我會繼續努力，多多掙錢，回報大家！”
滿屋子都笑了。
簡心豪爽地舉起酒杯，“我幹了！”
眾人興致都高，直到幾瓶酒都見了底才散席。
歸奕宸明天要動身參加溫網熱身賽，收拾完行李，從行李箱中拿出件東西，揣進褲子口袋，走上三樓。
簡心房間的門開著，他第一眼卻沒看到人，片刻後才註意到陽臺上的女孩。
歸奕宸敲了敲門。
正凝望樓下的簡心轉過頭來。
她似乎有些醉了，露出帶著點微醺的、迷離的笑容，向他招手，“進來呀！”
歸奕宸原本想叫她出來的，見她這樣，略頓一秒，邁步入內。
房間裏處處都是女生的痕跡，床尾搭著浴巾和睡裙，梳妝臺上放著幾瓶化妝品，還有她常用的玫紅葉片發圈——去年她住在這裏的一整周都戴著這個發圈，那時他還以為是兩只耳朵。
歸奕宸會心一笑，收回視線，沒再多看，徑直穿過房間，走進陽臺。
簡心坐在陽臺一角，慵懶地窩在椅中。剛洗過澡，半幹的頭發隨意散在肩頭。
薄醉的她，少了幾分平素的狡黠，多了幾分別樣的柔美。
“在看什麽？”歸奕宸問。
簡心雙眼彎成月牙，指指樓下。
歸奕宸憑欄望下去，“看花？”
樓下的繡球花不知何時已經綻放，一團一團的白色花球，靜悄悄地，溫柔著夜色。
簡心說：“你記得嗎，去年我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來到這兒的，也是住的這個房間。那次早了一點，花還沒全開，走的時候我還有點遺憾，以為沒機會再看到它盛開的樣子了。沒想到今年還能回來，時間正好，花都開好了。”
怎會不記得？去年她就是坐在現在這個地方，和莊凱詩聊起他。那時他在她樓下，是個聽眾，完全沒有想過有一天站在她對面、和她共話良夜的人會變成自己。
他感慨，“都一年了啊。”
簡心將頭靠著欄桿，悠悠地說：“去年，有一天晚上，我和凱詩也是坐在這裏，她問我有什麽打算？我說我也不知道。我剛傷愈覆出，我爸馬上要去國家隊，我沒教練，沒代言，和凱詩在ITF打轉，怎麽也打不出頭。別說大滿貫了，我連下個月能打進哪場比賽都不知道。就在一年前，大滿貫還是離我特別特別遙遠的一個詞，大滿貫的選手都那麽出色那麽閃亮，我覺得我和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可是今年再來到這裏，我不僅有了團隊，拿到PH的讚助，打進WTA，還打進了大滿貫。回想起來，像做夢一樣。”
歸奕宸微笑，“不用懷疑，你現在也一樣閃亮了。”
在他心裏，他早就這麽認為了。
簡心頭靠在欄桿上，柔柔地笑了。笑過之後，又覺出些傷感來。
“可是，我和凱詩好像越來越遠了。”也許是酒精的關系，今晚的她有點多愁善感，“我想打大滿貫，可我也不想失去凱詩。”
她打進了大滿貫，但莊凱詩因為肩傷的原因，排名起起伏伏，始終在ITF中徘徊。她們一起打了兩三年的雙打，在賽場上並肩拼殺過，共賀過勝利，也抱頭痛哭過，如今卻不得不漸行漸遠了。
這就是前行的代價麽？
歸奕宸安慰她，“你想的話，仍然可以回ITF和她組雙打。”
“可是ITF積分少，感覺對不起團隊對我的付出。”
“你不需要把所有壓力都放在自己身上。積分、排名和獎金固然對職業球員很重要，但不應該是網球的全部。球員是有血有肉的人，不僅僅是一臺奔跑的賺錢機器。如果偶爾和好朋友打一場ITF，能讓你更開心，那麽就去。也許積分少一點，但你會收獲更多其它的東西。你放心去和皮埃爾談，我相信他一定會支持你。”
“是嗎？”簡心高興起來，坐起身，“我明天就去跟他說。”
提起明天，她忽然想起，“你明天就要走了嗎？”
“是。”
“這麽快。”
算起來，從法網到現在，她和歸奕宸見面的時間全加起來也不超過兩天。
歸奕宸目光中掠過一瞬間的動搖，頓了頓，放柔了聲音解釋：“要去參加預熱活動，得早幾天過去。已經訂的最晚一天的機票，沒法再拖了。”
簡心本來心中惆悵，聽他說“訂的最晚一天的機票”，又暗搓搓雀躍起來，其實他也有點不舍吧？
她心裏那個不安分的小人又開始蹦跶，“嗳，師哥，你是不是忘了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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